賓果遊戲時間 － 回應吳豪人副教授『台灣需要死刑』

台灣廢除死刑推動聯盟（以下簡稱廢死聯盟）於一月十日在官網刊載了輔大法律系吳豪人副教授的『台灣需要死刑』一文。文中吳副教授延續其一貫的為文風格，將目前民眾對廢死聯盟的攻訐歸因於民眾殘存的殖民地意識、以及偽君子的獨裁政黨復辟的結果。

吳豪人副教授『台灣需要死刑』原文連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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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，吳副教授質疑社會為什麼放著像媒體壟斷之類的議題不去關心，只會攻擊廢死聯盟：

『有這麼多緊迫的危機尚待處理，居然還能有如此多的社會力消耗在攻擊「一小撮人」的廢死主張，卻對於上述更迫切的危機相對冷感，原因何在呢？為什麼台灣社會裡，有這麼多人能夠用最大的力氣去痛恨一個「沒有人性」的殺人犯，甚至痛恨一個主張不殺人的女性，卻沒有用相同的力氣去痛恨一個沒有人性的政權、大企業？』

原因很簡單。

長期以來，這「一小撮人」一直告訴我們，即使『死刑的法條全部已經從絕對死刑改為相對死刑，當司法單位都信誓旦旦的宣稱已經盡可能的少用死刑，當所有國民都譴責江國慶冤案，當目前的死囚全部都是侵害生命法益罪證確鑿的殺人犯，而且死囚人數每年也「不過就那麼幾個人」』。

然而只要不廢除死刑、或馬上停止死刑執行，這個國家就是『納粹』、就是『極權國家』、就是『以黨治國』、就是『輕忽法治和人權』。

這個社會就是『冷酷』、『嗜血』、『反智』。

當廢死聯盟也用這種方式，用這種詞彙形塑社會和國家時，要怎麼期待這個被他們稱為『冷酷』、『嗜血』、『反智』的社會和國家，給他們溫和的回應？

而且令鄙人感到訝異的是，之前廢死聯盟的林執行長才義正辭嚴地告訴我們：『講話大聲並不代表沒有禮貌』，還認為『面對還有威權心態的大人，你的口氣要堅定、說話要大聲』。

如果根據林執行長的說法，網路上對廢死聯盟的質疑，充其量不過是『口氣堅定』，『講話大聲』而已。

怎麼一換成吳副教授，就變成『充滿仇恨歧視語言』了？

其次，吳副教授認為目前大多數民眾之所以反對廢除死刑，是因為殘存的殖民地意識作祟：

『不幸的國家與民族，通常也很難擺脫這個無間地獄的輪迴。台灣的歷史，一直都是殖民地的歷史，台灣人面對輪番而至、越來越強大的殖民者以國家機器遂行的無數不公不義，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只能夠忍氣吞聲，束手無策。在這段歷史中，固然不乏英雄志士挺身爭取人性的尊嚴與權利，但這些人的生平與下場，就世俗觀點而言（就「命理」觀點而言）都是不幸的、不划算的，即使受到其他被壓迫的人們私底下的尊敬，也不會成為這些人們教導子孫應該取法的對象。（這種民間的睿智，和馬英九尊敬蔣渭水，但絕對不學習蔣渭水，顯然有會通之處）。不幸的歷史，縱使並未使得台灣人心懷惡意，但至少使得台灣人無法超越以直報怨的心情。畢竟，連以直報怨的機會，往往都求之而不可得，遑論有「原諒」加害人的餘裕了。在這樣的大環境底下，人們能夠求取的「善惡有報」的安慰感非常有限。殘暴無比，同時又已經落入法網失去抵抗能力的殺人犯的處決，正是少數能夠立即得到的正義滿足感。這是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正義，為什麼居然還有人要把這麼卑微的正義取走呢？』

如果根據吳副教授的理論，那目前仍然執行死刑的美國和日本，也是因為民眾的『殖民地情結』作祟，才使得這兩個國家『無法超越以直報怨的心情』？

假如吳副教授的理論屬實，那麼目前反對廢除死刑的，應該是經過日治時代的四、五年級，或者經過國民黨戒嚴時代的五、六年級生。

然而從吳副教授文中『充滿仇恨歧視語言的網路虛擬世界』就可以發現，反對廢除死刑的意見中，也包括了以網路為溝通方式之一的新生代。

除非說這些人是投胎轉世（而且大家默契還挺不錯，都忘了喝孟婆湯），否則要硬指這些沒經過日治和戒嚴的新生代有『無法超越以直報怨的心情』的『殖民地情結』，恐怕是有點困難的。

接下來，吳副教授指出在1980到2004年間，台灣民主高度發展的時期，對廢死聯盟的主張並沒有發展到像目前這種接近人身攻擊的程度，為後來的立論舖路：

『早在20世紀的80年代被人權團體所提出，而且是和其他一切進步的人權理念成套的被提出，在當時從未激起台灣社會的圍剿與攻擊。如今的廢死聯盟「加盟」組織，例如台權會、國際特赦組織，以及稍晚的民間司改會等等，並非最近才憑空出現的倡議團體。他們主張廢除死刑已經有數十年的歷史了。在這段台灣的黃金年代，雖然反對廢除死刑的仍大有人在，可是基本上兩方是可以理性討論的，而且不會因為這些團體主張廢死，便全盤否定了他們所倡議的其他人權理念，甚至全盤否定他們的人格。』

如果當時反對廢死的民意，真的如同吳副教授所說的那麼『溫和』，為什麼在民主應該已經高度發展的2007年，廢死聯盟剛額手稱慶『度過零死刑元年』時，廢死聯盟的召集人瞿海源教授在接受採訪時，會提及『應該由民意來決定是否廢除死刑嗎？』這種字面上壓根就懷疑民主制度和人民判斷力的說法？

而且像吳副教授文中的『充滿仇恨歧視語言的網路虛擬世界』，其實在吳副教授文中稱為『黃金年代』的2003年，就已經有人提出像鞭刑、人權團體的任務是保護強姦犯之類的用語。

另外像廢死聯盟自己創立的影音專區『怕死特派員』網站來講，從民主應該已經高度發展的2008年（按照廢死聯盟的說法，是『度過零死刑二年』）1月開站以來，回應幾乎被反對廢除死刑者的留言塞爆。

從上面的例子來看，1980到2004年死刑存廢的議題，或許並不像吳副教授講得那麼風平浪靜。

最後吳副教授延續上面的說法，認為目前台灣之所以無法廢除死刑，全在於國民黨的復辟：

『但是，這個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。我們又回到了1987年戒嚴時代的物質與精神水平，同時在可預見的未來，只會更加惡化。我們並未能把握這20年的黃金時期認真超越不幸的歷史，因此，我們又回到了「不幸使我們充滿惡意」的輪迴。』

『2012年的台灣人智商變低了嗎？當然不是。是2012年的台灣，被獨裁時代那群始終站在民主的對立面（反對解嚴、反對開放黨禁報禁、反對黨政軍特退出公務體系／司法體系／教育體系／傳媒體系、反對開放海外黑名單、反對停建核四廠、反對勞工的團結權、反對轉型正義──全部查得到名單）的最糟糕的一群人以及他們所代表的最糟糕的價值觀給復辟成功，讓台灣的20年民主之夢近乎花果飄零的慘敗，所得出的必然結果。』

不好意思，廢死聯盟的張娟芬小姐之前不是才告訴過我們，只要停止死刑，『因為不可能將「好人」和「壞人」隔離，所以「好人」必得督促社會與國家好好照顧所有人，不能隨便把人貼上標籤、邊緣化、污名化』。

如果真是如此，四年後不管任何政黨執政，民意及社會應該早已成熟。

然後為什麼經過了四年的停止死刑，我們的社會卻反而『回到了1987年戒嚴時代的物質與精神水平』？

關於這個問題，吳副教授似乎都歸因到國民黨『復辟』上。

然而，這個政權在2008年『復辟』之後，至少繼續推動死刑條款的修法。

這個政權在2008年『復辟』之後，至少廢除了保密分案制度。

這個政權在2008年『復辟』之後，至少提出三審需要強制指定辯護律師、弱勢團體的法律扶助、死刑案件三審採辯護制。

就算這個政權有千般不是，至少在1996年，某個和現任總統同名同姓，甚至也屬於這個『偽君子』『獨裁』政黨的法務部長，拒絕簽下蘇建和等三人的死刑執行令。

或許吳副教授看到這裡會說，這都是我們提出來的，國民黨不過拿香跟著拜而已。

但倘若國民黨真的如同吳副教授文中所形容的，是偽君子、是獨裁。他們有拿香跟著拜的必要嗎？

曾經讀過廢死聯盟林執行長引用過的一篇文章，大意是說國民黨根本不在乎人權，所以即使人權不及格只拿三十分，對這個學生也不痛不癢。

然而鄙人看到的卻是：即使這個學生從零分進步到三十分，廢死聯盟及人權團體仍然呼朋引伴、拳棍齊施，斥責他為什麼不考一百分，一定是抄隔壁同學才能拿到三十分之類過去被他們稱為『標籤化』、『污名化』、『邊緣化』的做法。

廢除死刑對於這些人而言，似乎不是維護人權的訴求，而是滿足部份政治團體利益的藉口。

或許廢除死刑的確是普世價值，但書文至此仍不禁要問：真的要隨這些人起舞嗎？

又及：賓果遊戲時間

呃...這篇文章或許有點沈重，感謝吳副教授提供的這個機會，鄙人想和各位玩個賓果遊戲。

這個遊戲源自於呆伯特系列漫畫作者史考特‧亞當斯收到的一篇讀者投書。

這位讀者的老闆在向員工訓話時，經常會套用一些剛從管理學書籍或期刊上看到的術語現學現賣，像是『五力分析』、『SWOT』、『第五項修練』、『平衡計分卡』、『KPI』之類的。不堪疲勞轟炸的下屬們想出一個遊戲，好度過度日如年的聽訓時間。

大家先寫好自己認為老闆會用到的術語，老闆在訓話中提到就劃掉，最後看誰劃掉的術語最多，誰就是贏家。

跟一般的賓果遊戲相比，差別只在於將數字換成管理學術語而已。

在廢死聯盟的眾多代言人中，吳副教授的文章一直，呃...有自己的『特色』。引發了鄙人在文末提出這個遊戲的想法。

想加入這個遊戲的朋友，請在本文的回應第一行寫上『賓果遊戲』，之後寫上您認為吳副教授下一篇在廢死聯盟官網刊載的文章中，可能出現的詞彙。

答案在吳副教授下一篇在廢死聯盟官網刊載的文章中揭曉，和賓果遊戲的規則一樣，最多詞彙『賓果』的朋友獲勝（不過很抱歉，本遊戲沒有獎品，充其量只能博君一笑）。

事實上，這些詞彙或許還滿好找的，在此提出吳副教授之前發表的幾篇文章，供各位參考：

吳豪人副教授『評死刑爭議三帖』

吳豪人副教授『「魔鬼的辯護人」與「時代錯誤的人權偏執狂」』

另外，除了遊戲之外，對本文的其他意見，也歡迎各位不吝回應指教，謝謝。

後記：

關於前文所述的賓果遊戲，答案已於二月六日揭曉。

感謝吳副教授的大力支持（？），全文完全沒有標點符號，所以只要高興，拿直行和對角線來對也無妨：

吳豪人副教授『台權會2012年度台灣人權報告人間愉快代序』原文連結（需登入Facebook才能閱讀）

各位朋友不妨對對看，自己到底猜中了多少字？